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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文学 www.59wx.cc,化工女王的逆袭,高智商犯罪2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戒烟了?或者快递包裹丢了。要不然,上好的进口雪茄,一盒价值两千多,他没有理由不抽的。但都过去这么多天了,看来我的计划确实失败了。”

    “听说你和他是发小,虽然你去了美国后联系不多,但你为什么想杀死他?”

    陈进冷哼一声:“没错,我和他是发小,从前我没什么朋友,只有他一个朋友,我很重视我们的友情。可是他变了!我去美国后,一直在偷偷地关心着甘佳宁,听着同学们聊天中的只言片语来得到她的近况。我也知道徐增考进了你们县的检察院工作。后来,我听徐增告诉我,甘佳宁做了他的女朋友,但过了几个月,他再告诉我,他觉得甘佳宁并不会给他的前途带来什么,于是他决定分手。一个很单纯的恋爱,非要扯上前途这些物质的东西,你说他可恨吗?他变了,进了单位,总是想着仕途顺畅,拍马奉承,跻身出头。仅仅因为物质的考虑,他去选择和甘佳宁分手,这算什么!他怎么对得起甘佳宁!更何况,何建生死后,我打电话给他问情况,我请他帮忙安慰照顾甘佳宁,可他做到了吗?他没有!他为了自己的仕途,不想得罪人,不想牵涉进这起事关范家的事,他没有做到。结果呢,甘佳宁死了。范家一干人固然可恨,你说徐增可恨吗?可恨吗?哼哼。”陈进冷笑起来。

    王格东抿了抿嘴,同时也对TNT下落松了口气,皱眉道:“这件事你也错怪徐增了,据我所知,徐增在事后曾几次跑到何家看望,也算尽他的力了。”

    “哼哼,是吗?”陈进脸上依旧是不屑和仇恨。

    王格东寻思下,道:“你家里还找出了氰化钾,你四次犯罪并未用到过,你炼出来做什么?”

    陈进道:“本来我想在范长根家的牛奶里放氰化钾,但后来考虑到如果对方喝下氰化钾,会在一两分钟内迅速发作。如果范长根夫妇不是在同一时间喝的牛奶,看到一人发病,另一人当然不会再喝。顾及这一问题,所以我放弃了氰化钾,改用发作时间慢,但同样致命的三氧化二砷。”

    王格东点点头,这个解释是完全符合情理的。

    剩下还有疑问,但他需要回去整理一下思绪再行发问。现在先去处理徐增的那盒雪茄问题,虽然到现在没出事,万一今天他偏偏抽到了有TNT的雪茄,那就麻烦大了。

    85

    回到办公室,王格东立马打电话:“喂,徐科吗,我是王格东,你最近有没有收到一盒雪茄。”

    “雪茄?”徐增犹豫一下,道,“有啊,怎么了?”

    “雪茄现在在哪?”

    “我一直扔在抽屉里。”

    “好,那你先别动,我们马上过来。”

    “怎么回事?”此时,王格东已经挂了电话。

    十多分钟后,王格东带着陈法医一行人来到检察院,说明情况后,径直来到徐增的办公室。

    “雪茄呢?”

    “在,我这就拿出来,”徐增把雪茄摆到桌上,心中忐忑问,“王局,这……这雪茄有什么问题吗?”

    “嗯,大有问题。”王格东抛下一句话,随即就小心翼翼地翻开雪茄盒,徐增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他,至今徐增尚不知道这盒陈进送的雪茄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你抽了一根?”王格东发现雪茄少了一支。

    “嗯,是的。”

    事实上,少的那支是徐增掰断一支想看下里面藏了什么。

    王格东转过身再度试探徐增:“你这雪茄哪来的?”

    “我收到个包裹,上面没写寄件人,里面打开就是这盒雪茄,我拿出来抽了一支,但雪茄的味道我不习惯,而且我已经戒烟,所以一直放抽屉里没动。”

    王格东笑了笑,徐增的回答和陈进的供述没有任何出入,他想起第一回和徐增聊天,他拔烟时,徐增也说戒烟,加上最近对徐增的跟踪了解,以及电话和网络聊天记录的侦查,他对徐增彻底放心了。

    随即,他让陈法医把下排的雪茄拿出一根,掰断后,里面果然掉出了一截白色的晶状体物质,此外,烟草中还藏了根雷管。陈法医仔细辨认,道:“老大,果然是TNT。这雷管是火雷管,遇火后马上能引爆TNT,与陈进家中发现的一样。”

    “TNT?”徐增吓了一大跳,“这雪茄里怎么会藏有TNT?”

    王格东道:“幸亏你没继续抽这盒雪茄,否则恐怕就已经出大事了。”

    “王局,到底怎么回事?”徐增注意到了王格东对待自己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变化,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雪茄里有TNT,陈进又用什么办法摆脱了自己的嫌疑。

    王格东又拿起底下的一支雪茄,掰断,依然掉出了TNT和雷管,嘱咐陈法医把东西带回去,称一下分量。随后转头向徐增解释:“你能猜出这盒雪茄是谁送你的吗?”

    “是谁?”

    “陈进。”

    “是陈进!”徐增脸上露出夸张的惊讶。

    “没错,陈进已经被我们抓了,想必你也知道这事了。据他供述,他购买了一盒美国进口的高档雪茄,雪茄的底下一排,是他用雪茄纸包上TNT和一些烟草,重新做的。他的目的,就是让你在抽烟的时候,炸死你。”

    徐增惶恐万分:“不……不会吧。”此刻,他也明白了,为什么陈进告诫他永远不要动收到的礼物,原来是怕他自己尝试抽一根偏偏出事。

    王格东道:“事实就是这样,你自己也看到了,万幸的是你只抽了最上排的一支烟。”

    “可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说你当初和甘佳宁谈恋爱,后来你选择了与甘佳宁分手。”

    “可是……可是那也不至于使他会想杀了我啊,不可能,我想一定是弄错了,他和我小时候关系很好,不可能这样对我!”徐增一副不能相信的表情。

    “他还说,何建生出事后,他曾嘱咐你安慰甘佳宁。”

    “嗯,有这事,这件事上回我也跟你讲到了。”

    “可是最后甘佳宁还是选择走了极端,为此,他对你怀恨在心。”

    徐增面露苦色:“可我确实去安慰过了,我……我也不会想到甘佳宁会这样,他怎么会……他怎么会对我有这么大误会!而且……而且陈进怎么会为了甘佳宁来恨我,甚至要杀我?”

    “你不知道甘佳宁曾是陈进的女朋友?”

    “嗯……”徐增愣了一下,他很清楚,甘佳宁从来没做过陈进的女朋友,王格东这么问,显然是陈进的口供这么说的,但自己该说知道还是不知道?稍一思索,他打定主意,说不知道总不会有事,因为不知道才是事实,如果说知道,而王格东再去问其他人都回忆没这回事,那自己岂不是会被王格东怀疑?忙道,“我从来没听说过,不太可能吧。”

    王格东道:“或许用男女朋友来形容不太合适,嗯……准确说,有一段时间陈进和甘佳宁走得挺近,你知道吗?”

    “我和他不是同个学校,我也从没听他说起过。”

    “好吧,”看来至少徐增不知道陈进和甘佳宁的关系,只能再问问其他人了,王格东拍拍他的肩,道:“我知道这件事让你会很难受,但事实就是事实,他就是这么做了。”

    徐增长叹一口气,沉默半晌,道:“王局,我想知道陈进最后会怎么判。”

    “等全部东西侦查清楚,剩下的工作就不归我们公安管了,你在检察院多年,很清楚这次案子的定性,除了死刑,不可能有其他。”

    徐增咬着嘴唇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恳求道:“王局,我能看一下陈进吗?”

    “怎么,你还想看他?”

    “毕竟几十年的朋友了,我不想他对我有误会。”

    王格东摇摇头:“不行,这是报备公安部的重案,我也没权力让你看他。”

    徐增默默转回头,忍不住热泪盈眶,这一次他不是在王格东面前演戏,而是他真心替陈进难过。

    86

    回到县局,林杰带来了最新的侦查消息,陈进随身携带两张身份证,一张是他本人真实证件,一张为仿真度很高的名为“陈前”的假身份证,并且还打印了一张叫“陈前”的户口薄,假证的名字、号码、照片都是真的。

    他拿着“陈前”的身份证和户口簿,办理了购买二手奔驰车和那套二手房的手续,所以他们查车管所,查房产局,没有找到陈进名下的房、车登记信息。

    只不过,警方永远查不到陈进还有第三张假证,因为那张已被他自己销毁了。

    结合陈进的口供,得知他在整起谋杀案前,进行了详细的筹划布置。他并不是一次犯罪后再构思下一次的犯罪计划,而是在第一次犯罪之前,就进行了通盘考虑。

    虽然一开始他没办法具体构思出每次犯罪用什么方法实现,但他罗列出各种的犯罪可能,并且记下可能用到的作案工具。此后,他多次来到H市、宁波等其他城市,购置了电瓶车、化学材料、玩具仿真枪、医用麻醉枪、手机卡,以及根据电线杆上的广告,订制了各种假证。那张法院工作人员的证件只是他众多假证中的一张,此外他还有各种机关单位、企业单位的假证件,不过这些最后没有派上用处。

    唯独牛奶箱是在他作案前订制的,也正因为此点才暴露出凶手的身份。

    王格东悉心整理着这几天下来的所有侦查成果,用笔一一记在本子上,案子到现在基本已经很清晰了,但他心里还有几个疑点需要确认。

    第一,还是那个老问题,陈进到底有没有同伙。尽管陈进自己的口供与他们掌握的勘查证据不存在任何矛盾,但王格东始终对此将信将疑。没有同伙,一个人就能干出这闻所未闻的大案,实在不可思议。但前期判断凶手有同伙的证据都被陈进解释通了,并且通过其他人的了解,陈进此人性格内向,出国前本就没什么朋友,他十年没回国,突然回来犯罪,去哪找同伙?唯一可能的徐增也被排除了。

    第二,其实还是第一个问题悬而未决带来的。陈进和甘佳宁到底是什么关系?

    如果确实如他所说,甘佳宁在与刘志勇分手后,短时间内做过他的所谓的,更多是一厢情愿的“女朋友”,他对此刻骨铭心,所以回来复仇,那么他一个人犯罪就能成立了。

    但如果并不是同他所说,甘佳宁做过他的“女朋友”,那么陈进所谓的犯罪动机就不成立,那么他也势必有个同伙了。

    所以只要搞清楚第二个问题,就能解决第一个问题,陈进到底有没有同伙。

    王格东沉思了一会儿,叫来林杰,让他打电话给刘志勇询问当年情况,自己在一旁听着。

    拨通电话后,林杰先告诉了刘志勇他们案子破了,凶手是你们的老同学陈进,人也已被抓了。

    电话那头,刘志勇表现得非常意外,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当初看起来瘦小猥琐的一个内向同学,最不起眼的一个,甚至不提起都想不出他名字的人,会做下这场大案。尽管上一回王格东打他电话询问陈进这个人时,他也在猜想难道陈进会是凶手,但当警方明确无误地告诉他这个消息,还是把他震惊得半晌没回过神来。

    林杰催促问:“刘总,现在还有个事需要你这边回忆回忆。当初你和甘佳宁分手后,她的情绪怎么样?”

    “分手是她提出的。”

    “我们知道,这点你已经说过了,那么她此后的情绪呢?”

    “唔……不太好,有些低落,或许她也并不想分手,只是觉得性格不合,分手了人总会要有个适应期吧。”

    “那么这段期间,陈进是不是和她走得很近,甚至做了她的男朋友?”

    “做了她男朋友?”刘志勇显然又吃了一惊,随后果然否认,“不可能吧,甘佳宁怎么可能会喜欢陈进!”他觉得这个问题简直是对自己的侮辱。他记忆中的陈进形象已经很模糊,但仍记得很清楚,他是个外形丑陋的人,甘佳宁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王格东在旁悄声提醒一句:“听陈进口供的意思,我认为他们这种也不算男女朋友关系,顶多走得近了些,你问问他,这期间陈进和甘佳宁有没有什么往来。”

    林杰继续问:“甘佳宁与你分手后的这段时期和陈进有什么往来情况吗?”

    刘志勇回忆片刻,回答道:“记不太清楚,就算有往来也不会太密切的吧。”

    “你再仔细回忆回忆。”

    刘志勇又回忆了一阵:“我实在想不起来陈进和她有什么往来的地方了。”他停顿一会儿,突然道,“对了,有件事我倒想起来了,有一回上课,我看见甘佳宁给了陈进一封信,后来我问甘佳宁怎么回事,她没有告诉我,那时我们已经分手了。”

    “那你有没有找过陈进问?”

    “找了,他不肯说,我也不好意思强问。他这人很内向,平时他不跟其他人说话,我们也很少主动跟他说话。”

    “就是说,信的内容你不知道?”

    “嗯,是的,如果说有什么往来的话,我记得的就只有这一件事了,希望能帮到你们。”

    “好的,谢谢了。现在还是我们的侦查阶段,陈进被我们抓了的消息还望你保密。”

    “一定一定。”

    挂下电话,王格东若有所思,看来关于陈进口供中,他和甘佳宁曾有一段秘密交往的事应该是可信的。

    此后又打了几个同学的电话,那些人的惊讶程度和答复基本与刘志勇一样,甚至有个人还见过陈进给甘佳宁一封信。

    如此看来,陈进和甘佳宁的关系是真实的了,那么他确实没有同伙也是真实的。不过,还需要最后再验证一次。

    87

    两天后,王格东接到陈法医的报告,省厅物证鉴定中心对于铁桶内残存毛发的DNA比对结果出来了,上面留下的毛发确实是陈进的,没有发现第二个人的DNA。并且陈进的卧室角落也找寻到几根毛发,鉴定后也是陈进的。

    这让王格东更进一步相信了陈进没有共犯。

    此后,王格东又找了陈进问话,询问他在第一次绑架案中,是如何知道手机怎么打才不会被警方追踪到位置,他的答复是网上看到的,他回国前就带了一个手机信号发散装置,这从他家搜出的这台装置上得到了验证。

    又问了他同性恋怎么回事,陈进一开始不愿意交代,此后断断续续说了或许由于对甘佳宁爱得太深,他对其他女人压根儿没有兴趣,所以心理变得有一点畸形,但他也一直在克制着,仅偶尔试过几次那种事。

    王格东又拿出家中搜查到的变声器,让陈进重复当时的话,经过和当时录音的声线比对,确认电话那头说话的家伙就是陈进。

    此外,王格东拿出李刚案子的监控,让陈进自己指出哪个骑电瓶车的是他,陈进很快就指出来了,通过比对,那辆电瓶车确实是小区搜出来的陈进的犯罪用车,也是杀害范长根时送牛奶的那辆电瓶车。

    唯独一点,电瓶车上的人始终是低着头行驶的,没有一个监控能拍到面部特征,而骑车人的身形与杀害范长根当天的送奶工很相似,看上去比陈进的实际身材要瘦一圈。可是陈进坚称就是他本人,只是当时衣着的缘故。

    对此,警方也实在找不出理由和证据否认。

    王格东甚至用了测谎仪,来重新对陈进录口供,他大部分供述时,测谎仪的显示都是正常的,期间偶有波动的时候,但仪器毕竟是仪器,即便说的全是实话,如果说话当时人心中紧张,测谎仪也会显示错误结果。相反,如果在说谎,说得理直气壮,连自己都深信自己的谎言,测谎仪的结果也会认定你没有撒谎。

    种种勘查结果和陈进的口供,都支持他是独自犯罪的事实。

    包括王格东在内,所有人都接受了陈进没有同伙的事实。

    十多天过去,这起惊天大案的调查基本也告一段落。

    陈进自己很配合,加上警方对此案投入的大量人力物力,侦办效率极高。

    关于陈进的犯罪动机、犯罪经过等,已经一清二楚,各项物证勘查工作都已结束。当然了,对于陈进的抓捕过程,除了县局的自己人知道陈进是自首的,其他各级领导都以为陈进是在继续潜逃过程中,被眼尖的便衣发现,在逃亡山上的时候被抓个正着。

    案宗叠起来已经有半尺高,就等着上级公检法领导的意见,准备把案子从公安移交给检察院了。

    这天,朱国山找到王格东:“明天我就打道回府了。”

    “这么快?”

    “是啊,案子都办完了,该回去了,这不再过半个月就过年了嘛,我部门里还有许多事等着处理呢。”

    王格东点点头:“也行,那我过年再到您那儿拜年。”

    朱国山笑起来:“好!”

    “对了,陈进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关在我们县局吧?”

    “嗯,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呢,我跟省里的领导说了情况,包括陈进恐怕只有半年好活了。领导对这事也很急,谁都不想他在审判前死在狱里,到时万一传到外边,这种非正常死亡,又是这么大案子的嫌疑人,到时就说不清楚了。省政法委领导的意见是过完年马上开审。”

    “年后就审?”

    “对,速战速决,马上审,马上判死刑,最快速度把这整件事淡化下去,翻过这一页,否则夜长梦多,尤其这案子的起因太敏感,真要传出去影响极差。幸好你们这儿是小县城,你们这几次办案对外保密工作也还不错,老百姓虽然知道范长根那几户人家死了,但也不清楚是被谁杀的,更不知道是被甘佳宁的老同学复仇杀害的。省里会跟最高法汇报情况,说明陈进的特殊身体原因,到时审判一下来,省里马上报到最高法,最快时间内完成死刑复核,立即处决。”

    王格东点点头,这是意料中的事,随后问:“那其他单位什么时候来接手陈进?”

    “这个嘛,还没定,上头初步计划是陈进案子还是由你们县检察院起诉,县法院判,当然了,肯定是不公开审理。”

    “这么大的案子我们县自己处理?”

    “不是你们县自己处理,是在你们县办,具体怎么起诉,怎么判,到时上头会有指导意见。因为考虑到这案子从头到尾,方方面面的影响都极其恶劣,放到市里反而容易引起别人关注,所以这案子放在你们县审,找个节假日,偷偷审判完处决了就完事。等我回到H市,过一两天就给你准确电话。”

    王格东叹口气:“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朱国山笑道:“案子办完了,你也该放松些,虽然最后张宏波还是被杀了,但省里领导对你这次办案还是赞赏有加的,尤其你的前期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媒体都没报过这案子。我相信你明年调岗位的事八成没问题,我再回去给你走动走动。对了,省里这次会批十万元的破案奖励,你们市里据说有五十万,你们县里想必也会不少,这回你和你的弟兄们也能过个好年了。”

    王格东笑了笑:“大家几个月来确实比较辛苦,幸好案子过年前就破了,不然这年都不好过。”

    朱国山拍了拍他的肩。

    88

    “什么,陈进就放在市里审,而且由我们院负责起诉?”徐增对着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问。

    他是县检察院检察长,也是徐增的准岳父。检察长点点头:“是啊,早上省里刚下了指示。”

    “这案子是我负责吗?”

    检察长没有正面回答,看了几眼徐增,站起身,走过去给徐增倒了杯水,让他坐下,慢吞吞道:“我听公安局王局长说,你和陈进是发小?”

    “没错,我们从小一起读书,我和他那会儿很要好,我父母和他父母也是相识的朋友。”

    院长若有所思,片刻后,道:“本来这么大的案子是该你来做,但我考虑到你的关系,所以还是换个人。”

    “这……怎么能这样?”徐增表示不满。

    “他不是差点都杀了你吗?怎么,你还顾虑你们的友情?”讲起这件事,院长心有余悸,他想象着如果徐增不是因为这几年谈恋爱戒烟了,继续抽光那盒雪茄,现在面前这个准女婿已经是个死人了。

    “不,这是他对我的误会,我不怪他。”

    院长皱皱眉:“我不管是不是他对你的误会,总之,这件事让我现在想起都替你后怕。这次开庭时间放在年后第一个星期六,为了尽可能减少影响,这次审判也不会对外张贴告示,非公开审理,并且省里市里县里的很多领导要来旁听。一方面,他们要是知道公诉人是凶手的发小,对你以后的影响不太好。另一方面,我考虑到你和他的关系,怕你起诉时,措辞不够强烈。”

    “什么算措辞不够强烈!陈进会怎么判?”

    “这还用问,当然是死刑立即执行了。”

    徐增急道:“可是他得了脑瘤,本身就没几个月的命了,何必这样!”

    院长长时间看着他,轻叹一口气:“这不是我们这级别能决定的,上面早说了马上处决。”

    “他要是上诉呢,能拖延几个月吗?”

    院长摇摇头:“不可能的,不会给他上诉的机会,他如果敢上诉,回头到看守所里就有得受了,这点审判前相关人会跟他阐明的,他也一定会权衡轻重。这事情是省里领导定的,媒体就算知道他的内情,这件事没一家媒体敢报。你也要考虑一下,其实我觉得死刑对他反而是好事,拖下去他的病情发作,要知道癌症晚期是极其痛苦的,看守所哪会给钱让他看病?谁也不想他死在监狱里,但谁也不想他继续活下去。这是唯一的选择。”

    “他的律师呢?”

    “市里会指定一个给他的。”

    “指定的律师哪会帮他辩护?”

    院长咳嗽一声,盯着他看,过半晌,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要知道,这件事的结果是没法变更的,我劝你就不用多想了。”

    “他有脑瘤,应该给他做精神鉴定,他不具备完全刑事责任能力!镇长儿子当初我们不就这么搞的吗?”

    院长无奈摇摇头:“你呀,换成平时就不会这么想了,这又不是小案子,你想保他不判死刑,安稳度过剩下几个月?不可能,我也没这本事,算了,你还是休息几天,别想着这事吧。如果你还想做点什么,我只能帮你安排跟他见一面,除此之外,你想再多也是无用。”

    徐增彻底闭上了嘴,默默无言,悄声走出了办公室,拿起昔年的照片,忍不住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为了保全自己,陈进设计了雪茄盒这出把戏,自己之前却还一直怀疑他的动机,甚至疑心他要陷害自己。陈进做这一切虽然疯狂,但他从头到尾,心里都还记着自己这个朋友,从来没有想过要害自己。

    而他自身,却要为所犯下的罪行,在生命自然终结之前,被人为终结了。

    这个年大家都过得很好,唯独过得不好的是徐增。

    徐增今年没回老家,在大年三十晚上去看守所看陈进,但陈进为了表现出记恨徐增的样子,选择不见,这让徐增既理解又感动。

    后来,他从看守所的人口中得知,有多位领导交代过,一定要注意观察陈进的病情,一旦出现紧急情况马上处理,决不能让他现在出事。他被关在单独的一间牢里,作息时间随意,满足他的各项合理要求,吃的药一旦用完,马上继续配上。

    王局长也曾几次看过陈进,跟看守所的打了招呼,好好照顾他。

    陈进自己倒没表现出任何悲伤的样子,每天看看书,睡觉,仿佛没当这里是看守所。每当工作人员送来饭菜,他还会礼貌客气地对人说谢谢,朝人微笑,表现坦然。

    当然,看守所的还告诉徐增一件事,陈进前段时间上厕所总会发出痛苦的呻吟,估计是癌症病痛。但医护人员去照顾他,他总说没事,仅吃了点止痛药了事。

    徐增叹口气,看来陈进做完了他想做的一切,自知几个月后就算不处决,也走到尽头了,或许早日处决也是件好事。

    好吧,这样也好,老友,既然你的目的达到了,祝你也新年快乐吧。徐增心中默默念叨了一句。

    可是他不知道,陈进的目的还没达到,他还有一件他自认为最有意义的事没有完成。

    当他从指派的律师口中得知,年后第一个星期六就是审判的日子,他打心底里开心。

    很快,就有个美好的结束。

    89

    年后的第一个周六,由于涉及敏感隐私,市人民法院不公开审理了这起案子。没人会想到法院周末还会加班,所以这次审理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到位。

    虽然是不公开审理,但今天旁听席的规格很高,有省政法委、公检法系统的领导,还有市级县级的各有关单位领导,部分政府官员,以及范家的几个官员亲属,徐增也坐在旁听席上,连人大代表都没被邀请来参加旁听,目的就是尽可能减少这案子的后续影响力。

    负责审理的法官和公诉的检察院人员都是上级指派的县里的人,所有的剧本早已根据上级指示,反复修改整理,确保所有的剧情朝他们构思的那般发展。

    但陈进这个一直在演戏的戏霸,能否别出心裁呢?

    此刻,没人会想到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陈进一人犯下四起重案,杀七人,犯罪规模庞大,卷宗厚厚一叠,负责起诉的检察院人员花了整整一个上午还没念完。

    徐增没心思吃午饭,他知道,今天以后,陈进很快就会走到生命的尽头。不过被告席上的陈进,情绪却很稳定,一直默默听着公诉人的话,时而脸上露出一个难以名状的表情。

    到了中午,中途休庭,下午继续开审。

    一直到下午三点多,起诉书中的内容,各项证据展示工作才算一一完成。

    法官询问陈进的代理律师对公诉人的质证环节有什么疑义,那个指派的律师表示完全认同。

    法官又问律师有什么需要反驳的,律师表示请求法官和陪审席按照法律法规,进行宣判。

    就在这时,坐在被告席上从头到尾合起来也没说过几句话的陈进开口了:“审判长以及旁听席的各位领导,你们好。”他脸上浮现出了红光满面的笑容,声音清朗,饱含着精神,根本不像一个癌症晚期的病人。

    所有人对他的突然开口都愣了一下,尤其看到他的表情,仿佛他不是被告,而是一位资深自信的辩护大律师。

    法院马上反应过来,道:“被告,你要进行发言吗?”

    陈进笑了一下:“前几天我看了几本法律的书,现在这个环节,应该可以让我发言了吧?对,我应该说,审判长,被告请求发言。”

    所有人都对他的异常举动感到奇怪,徐增睁亮了眼睛,法官有些不知所措,按法律,被告的这个请求是该被核准的,可他又打算说什么?

    法官的目光看向了旁听席上坐着的省政法委领导。

    领导也是心中起疑,不清楚陈进到底会说出什么话来,但又想到这是不公开审理,即便他喊几句不合时宜的话也不会传出去,如果他想为自己辩驳,现在证据确凿,谅他也没法驳,便朝法官点点头。

    法官说了句:“被告可以答辩。”

    陈进摇摇头:“不,我不是答辩,我不想否认什么,这四起命案是我犯下的,按照法律,我该被判死刑,这点我没有异议。我只不过想纠正公诉人起诉书中的几个错误。”

    他顿了顿,突然微笑地看向了旁听席上的领导和众人:“这四起命案,事实上不是我一个人做的,我有个同伙,你们却没抓到。”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所有人全部悚然动容,王格东更是浑身一震,怎么……怎么还是同伙的问题!

    没有人阻止他说下去,所有人都想知道他到底会说什么。法官也被震住了。

    陈进继续道:“专案组抓捕我归案后,曾经一度怀疑我有个同伙,不过最后在我的口供和其他证据面前,被我骗了,相信我是个人犯罪,没有同伙。事实上,我现在可以说出来,我有个同伙。”

    几个领导的目光投向了王格东,王格东表情极度尴尬。

    这时,陈进却似乎在为王格东说话:“不过这个也不能怪专案组的朋友,我觉得他们还是挺专业的,只能怪我对同伴保护得太好了。”

    “公诉人的材料中,似乎少了一项,我有份心理诊疗记录,上面记载了我有同性恋倾向,也许是检方觉得这个与案情无关,所以没有提交吧?”

    旁听席上一些领导开始窃窃私语,更多人看着王格东,王格东的表情已经明白无误地告诉他们,确有这回事。

    “其实我不仅仅有同性恋倾向,我承认我是个标准的同性恋。你们想啊,一个同性恋怎么会爱上甘佳宁,并且为了她去犯罪呢?”

    此话一出,像个炸弹投进了湖里,顿时炸开了。

    被告的犯罪动机在顷刻间,被这一句话改写了!

    “或许是我年少时候由于外貌丑陋,内心自卑,不敢与女生接触,至少从我自己发现有这个倾向的时候,已经读大学了。你们不妨去调查我的同学,问问我大学期间有和女同学接触吗?没有。你们还可以调查我美国的工作环境,问问这些年来我交过女朋友吗?没有。为什么?大学期间或许是因为容貌,可是毕业后,我有一份在美国也值得人欣羡的工作,为什么我没谈恋爱。因为我没办法接受女性!”

    “所以,我告诉专案组甘佳宁曾经做过我短暂的女朋友,是谎话。我自己编造这个谎话时都觉得恶心,因为我实在很难想象和女人在一起的感觉,那样会使我呕吐。如果你们还不信,可以脱下我的裤子,看看我的gang门括约肌是否有些松弛。”

    “再来说说犯罪经过吧,每一次犯罪,全程负责计划的是我,做准备工作的也是我,但最后杀人的一半是我,一半是我的朋友。”

    “第一次杀江小兵时,确实是我亲手做的,因为我那位朋友坐在车里,没有机会下手。公诉人的材料中,说我跟踪江小兵进入池乐路,伺机用麻醉枪将尼古丁注射进他的脖子,随后扶上身旁的居民楼,通过楼梯的窗户抛尸在屋子背后,回头再开车到屋后运走了尸体。我也带专案组指认了现场,公诉人刚才也提供了照片。事实情况呢,根本不是这样。真实情况就是我杀完人后,把江小兵尸体藏在一旁角落,用东西覆盖住,此后我那位朋友开车进来,运走了。试想,对于犯罪的整个过程,我能考虑得那么周全,当时就想到从楼道扔到房子背后吗?万一那片绿地上有人怎么办?我岂不是会冒更大的风险?最安全的做法,我不会在池乐路这条两端都有监控的地方杀死江小兵。还有种办法,我购买三辆车,每天分别停靠在江小兵回家的三条可能路线上,由于三辆车每天交换着停,所以根本不会引起别人注意。而我在杀害江小兵后,第二天甚至第三天再把他尸体运走,你们怎么排查车辆呢?这方法可比把他尸体扔到房屋背后安全得多了。大家应该相信三辆车对我构成不了经济负担吧。”

    旁听席窃窃私语,确实,按照警方的侦办过程,如果陈进用了这个方法,并且挑选第二天晚些时候再运出去,那简直就滴水不漏,警方根本找不出半点线索了。可是公诉人的起诉书中,陈进用的是明显更笨、风险更高的办法。

    “杀姚素月和李启明时,后来的那个骑电瓶车进入的家伙,你们觉得他的体型和我的一样吗?专案组当时也起了怀疑,但我坚称这就是我,说或许是天黑光线暗外加骑车、衣服穿着的缘故,于是你们就相信了。”

    “杀范长根夫妇的时候,前面几次踩点的家伙,相信不用说,你们也看得出是我。最后那天早上呢,这身形是不是和前次的人很像?没错,那还是我朋友,不是我。”

    “如果你们不信,还可以调查一件事。如果我记得没错,杀范长根夫妻是1月日的事,刚好那几天我因家中化学实验有毒物质泄露,并未住在家中,而是住在了赫江大酒店,房间号码是806,我记得很清楚,我房间旁边不远处,走廊里有个监控,监控一定拍到我在1月1日晚上进入房间,第二天也就是案发当天,我出房间的时间,绝对是在犯罪完成后了。如果你们查证一遍,就会发现我根本不具备作案时间,所以我也根本不可能是骑电瓶车的人。”

    砰一声,王格东的心被一拳重重击碎了,陈进从来没有说过这件事,他们警方也根本不可能会想到有这么一出。

    如果一旦查证了酒店监控确实如他所说,犯罪发生的时间他没出过房间,那么电瓶车的家伙毫无疑问是他同伙了!

    陈进骗了我,也骗了整个警队,他现在重新说出来,是想让整个专案组出丑吗?

    王格东紧紧咬住牙关,浑身都因激动而忍不住颤抖起来。

    陈进继续道:“警方在抓到我后,搜查我家时,找到了一个铁桶,里面有烧过的牙刷、毛巾等私人物品,这点刚才公诉人已经提到,并有相关的照片为证。专案组从桶里找到了遗留的毛发,拿去做了DNA鉴定,幸好,结果是我自己的,大概我朋友遗留的毛发都被烧彻底了,同时也被我用稀硫酸腐蚀一遍,相信即便有皮屑等物质遗留,警方也查不出他了。而我朋友仅在我家住了几天,仅是睡个觉而已,我相信地板上找不到他的毛发物质。”

    他笑了笑:“你们认为我真有这么冷血,想找一个年纪身材相仿的人杀害,伪造成畏罪自杀。即便我想这么做,我也很清楚,这项工作不是那么容易的,因为房子里的地上多少还能找出我的毛发组织,甚至我的许多衣服上也有,包括鞋子上的汗液据说也能测出DNA。我伪造得了吗?”

    现场的人细细分析他的话,都深有同感。这么重大一起案子的凶手如果畏罪自杀了,一定要做DNA鉴定。而他家中地板尽管清洁过了,但不可能所有毛发纤维组织全部清理干净。这么设计根本是无用功。

    “不过好在我那位朋友仅在我家中住过几天,所用的东西都被我清理了,你们再也查不出来了。”

    王格东把头整个埋进了手里,他再也不想听下去了,每当听到陈进新的一句供述,他就仿佛被打了一百个巴掌,他很羞愧,也很愤怒,怒火无处更是可发。

    “还有我设计想杀死徐增那一回。”

    徐增睁大眼睛听下去。

    “如果我真想杀死徐增,为什么装有TNT的雪茄放在下排,我听专案组说他只抽过一支,因为口味不符合,没有抽下去。如果我整盒雪茄都是TNT,他即便想先抽一支尝尝口感,岂不是直接就没命了,我何必上排都是真雪茄,下排才是装有TNT的雪茄呢?”

    又是一记耳光抽打在王格东的脸上,这个问题他怎么没想到?如果陈进真要杀徐增,为什么要把雪茄放在第二排?

    “说到这里,诸位一定很想知道我的那位同伙是谁,很遗憾,这是个秘密,我不可能告诉大家。因为那个人才是我最爱的人,可惜他不是个完全的同性恋,他是因为爱着甘佳宁,得不到才会选择同男ing交往。我知道,他心里永远最爱的,还是甘佳宁。可是,他却是我最爱的人。他为了甘佳宁要犯罪,我便帮助他,义无反顾、全心全意地帮助他,这是爱情,恐怕是诸位难以体会的爱情。”

    所有人都忍不住产生一种呕吐感,同性间义无反顾的爱,为了这份畸形的爱而选择杀人!

    “事实上我很嫉妒甘佳宁,甘佳宁才是得到了他全部的爱。如果说我为了甘佳宁犯罪杀人,哈哈,大错特错,甘佳宁死了我心里高兴得不得了,我又怎么会替这个恶心的女人去复仇呢?我知道,他心里真正爱的只有甘佳宁,我不过是他一时的寄托,一时的伴侣,一时的合作伙伴,可是我克制不了爱他,为了他,帮助他,实现他想做的事,我可以牺牲自己。尤其当我得知我得了脑癌,我的时日已经不多,也许我能做的最有意义的事,就是帮助他替甘佳宁复仇了。”

    又是一阵恶心的反胃,异性间的爱为对方牺牲,世人都能理解。可现在是同性间畸形的爱,为了这种爱而去牺牲自己,成全另一人,这实在难以接受。

    “我压根儿不想伤害徐增的,尽管我和他十年没怎么联系了,可他毕竟是我的发小,是我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可是我朋友因迁怒徐增早年离弃甘佳宁,在何建生事情发生后,又未能阻止后面甘佳宁的悲剧,所以怀恨在心。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我只能制作了这盒雪茄。但我心里并不想让徐增出事,所以把有TNT的雪茄放在第二排,徐增到底会怎么样,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其实从我选择帮他复仇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想过能安然离世。一开始我在监控中刻意露面,一方面的原因是用穿内增高鞋的身高来误导警方。另一方面,我已经考虑到,接下去这么多次的犯罪,总有被监控拍到的时候。只有我的特征越明显,才会显得他的特征越不明显,警方才越查不到他。为了保护他,只有牺牲我自己。你们贴出通缉令后,我压根儿没想逃,所以我才在当天早上,冒了最大的危险直接跑到张宏波的公司动手。如果我真想逃,化妆打扮一番,即使是个小小县城,你们要抓住我,还是要费不少工夫的。”

    这点经办的人都不否认,抓捕过程从来都是办案最麻烦的一个环节。当时即便陈进经过警察时,也没被认出来。如果不是由于他自己摘下伪装,真正抓到他也不会这么容易。

    “我相信我做了这么多,即便在我死后,我朋友一辈子的心里都会有我。”

    “至于为什么要杀这七个人嘛。张宏波和范长根一家就不用多说了,没有这两位,就不会出何建生的事,甘佳宁也不会死。而江平和李刚的家属,因为在甘佳宁事后,多次上门找何家麻烦,甚至连甘佳宁的幼子都不放过,我朋友可气坏了,他甚至对他们家属比对范张两人的仇恨更大。所以先选择了这两户下手。我朋友脾气比我坏多了,虽然我进去了,可我那位朋友依然还在外面,哼哼,上门找过何家麻烦的小心了,哈哈。”

    他突然放声,笑声冰冷恐怖,透露着赤裸裸的威胁恐吓,随后,他伸出手指,探进了嘴巴里,用力一按,拿出手指,笑着看着所有人:“专案组不是在我家中找出了氰化钾吗?我口供说是本打算杀害范长根夫妇用的,后来考虑到氰化钾作用效果太快,选择了三氧化二砷,其实,我也在说谎。真正的用途,你们很快就知道。”他用力一咬牙。

    那一刻,全场一片安静,所有人都注目着陈进的异常举动。

    徐增的心在那一刹那突然崩塌,他想起了那次在快餐厅见到陈进时,陈进没有吃饭,说自己刚拔了牙。原来……原来……一刹那,他心中透亮,瞬时明白了陈进拔牙的原因,因为他在假牙里放置了剧毒物氰化钾,为的是最后时刻自我了断!

    这也就是为什么陈进曾经告诉他,他不惧怕警方的刑讯逼供,警方不敢也不会对他用刑,他声称自己有双重保险。一重保险是他是脑癌中后期,警方不敢对他用刑。另一面,他顾虑到万一警方如果依旧对他用刑,他吃不住折磨,还能用嘴里的毒药自我了断!

    好一个双重保险!

    90

    从陈进咬破氰化钾到昏迷,随后抽搐死亡,整个过程仅持续了几分钟。

    现场一片混乱,法警拉扯倒地的陈进,试图抢救,结果当然徒劳无功。就算专业医生在旁边,服下高剂量氰化钾,同样也救不活。陈进在死前对这一点完全心知肚明。

    他在最后抽搐前,脸上是挂着笑容的,因为他的所有计划在这一刻全部达成了。

    他让所有的人都相信了他有犯罪同伙这一点。

    如果他没同伙,他是个同性恋,怎么会替甘佳宁复仇?要知道,大学同学全部说陈进几乎没和女生接触过,也没印象他和甘佳宁有关系。

    如果他没同伙,杀害江小兵何必选择更有风险的方法移尸?

    如果他没同伙,杀害李、范两家时,那个骑电瓶车的身影为何偏瘦许多?

    如果他没同伙,如何能做到1月日杀害范家时,他自己却一直住在赫江大酒店客房内,并且有酒店的监控作证?

    如果他没同伙,何必要销毁牙刷、毛巾等带DNA的东西,却根本没办法把家中地上的毛发全部弄干净?

    如果他没同伙,他真心要害徐增,为什么不是整盒雪茄都装了TNT?

    在这之后,公安一定会重新调查他的同伙,到时会查赫江大酒店的记录,通过8楼走廊的监控,可以清晰地看到陈进在1月1日晚上进入房间,直到1月日早上9点才离开房间。在此期间,他寸步未离开过806房。

    可是当公安再想调查他的同伙到底是谁时,会发现寸步难行,因为没有他同伙的任何线索,陈进已死,再也找不到人录口供了。即便查陈进的同性关系,会发现更是一无所获。

    因为陈进,压根儿就没有同伙。

    徐增掩上脸为陈进叹息,他也不清楚陈进的同伙会是谁。但一瞬间,他脑海中浮现出陈进第一次回国见面交谈时的对话。

    那时,陈进告诉他,甘佳宁“至少还有两个心愿。第一,她不愿自己儿子以后过上天天提心吊胆,受人欺凌的日子。她不想儿子这辈子就此毁了。第二,始作俑者还没死,炸死的三个,我打听了下,都是小卒子。”

    是的,陈进所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甘佳宁的这两个遗愿!

    第二个心愿,陈进已经杀了范长根夫妇和张宏波,甘佳宁的直接仇人全部已经死了。

    可是对甘佳宁的第一个心愿呢?保护她的孩子。

    陈进曾想过无数的办法来保护她的孩子,但都是不可行的。因为甘佳宁炸死了一个江平,自己要替甘佳宁复仇,杀掉剩下的仇人。

    自己这么做,毫无疑问,犯罪动机是必然会暴露的。

    犯罪动机暴露后呢,该怎么办?

    陈进倒是有办法能把犯罪做得天衣无缝,自己逃回美国,过剩下几个月的生命。

    但犯罪动机根本没办法掩藏。

    如此的结果只有是仇人的家属会继续像江平、李刚家属那样,对何家进行疯狂的报复!

    人是杀不完的,就像范家那样,在云县拥有只手遮天的能力,他们要让一家毁灭,要让一个孩子的一生悲剧,他们做得到,很容易就做得到。

    谁来管?

    没人管范家的报复行为,这在他看到江平、李刚家属侵犯何家时,已经完全心知肚明。

    为了复仇,害活着的人饱受仇人家属的欺凌,甘佳宁若是在天有灵,也一定后悔难过。

    陈进想着怎么样才能完成甘佳宁的第一个遗愿,保护她的孩子。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牺牲自己,来营造一个不存在的“同伙”,让那个永远找不到的同伙一直威慑着范家,使他们不敢再去欺辱何家!

    那个同伙是他最重视的人,才是他要用生命保护的朋友。

    只有警察永远查不出这个“同伙”,甘佳宁的第一个遗愿才能完成!

    所以他必须做出轰轰烈烈的大案,在被抓之后,要给出充分的理由,让警方相信他是一个人犯罪。而在最后法庭上的机会,当着省市县三级领导,当着范家家属的面,最后一辩,爆出那个永远找不到的同伙,并进行赤裸裸的威胁,让所有人再也不敢找何家的麻烦!

    不这样做行吗?

    不行。

    这案子一开始他的犯罪动机就会曝光。而警方也早晚会查出是他干的。就算他逃回美国,度过剩下时光,警方早晚会通过一一排除甘佳宁同学,查到他的出入境信息,发现他在案发后回国了。

    如果一旦曝光案子是他干的,范家还会放过何家的婆孙吗?

    即使他在犯罪中营造出另有同伙的迹象,但那些迹象不是坚固的证据。警方如果迟迟找不出他的同伙,最后一定认为案子是他一个人干的。

    唯有在最后时刻,当着所有人的面,摆出铁一般的证据,证明另有一个没抓获的同伙,才能彻底震住所有人!

    这是可行,也是唯一的办法!

    陈进唯一能做的,只有走这条路,牺牲自己,来彻底完美地达成甘佳宁的两个心愿。

    没有人会知道陈进是怎么做到的,徐增也想不出来陈进到底是怎么营造出一个不存在的朋友。

    尤其是1月日杀害范长根那次,警方的后续调查会找到监控中陈进走进806房间时的清晰面部特征,从而形成坚定的不在场证据。

    这是陈进精心设计的一个铁证。

    他一共有三张身份证,除了购车买房的那张外,他用真身份证订了806的房间,再用第二张假身份证订了楼上906的房间。

    在晚上,趁着夜色笼罩,他先来到906房间,这是顶楼,他从窗户上挂下一条软梯和一根保险带,那天是风雪天,陈进早在前几天的气象预报中就得知,没人会看到一个风雪天夜晚的顶楼房间会有这么一幕。随后,他来到806客房,用保险带固定自己后,顺着软梯爬进906房,把保险带和软梯收了后,一晚上他都住在906房。第二天早上作案时,他离开906,并且经过化妆打扮,戴上帽子,离开酒店,使酒店的一楼大厅监控也拍不到他的脸。

    在作案后,他回到酒店的906客房,按同样方法爬回806,在这个风雪天依然没被任何人看到。此后,他一直等到9点,这才正大光明地离开了806房,从而营造了一个坚定的不在场证据。

    当然,他考虑到如果警方有极端聪明的家伙,会怀疑他一个人作案,并且想出了楼上楼下转换制造不在场证明的可能性。

    好吧,如果真有那么绝顶聪明的警察,警方依旧会一无所获。因为警方会发现,那一天九楼的监控或许是被清洁工的拖把幢歪了,拍不到906房的画面,从而根本没办法确定陈进是否用上下楼的方法制造身在806房的不在场证明。

    而他登记的906房间的身份证,经查确实有这个人,但查了后会发现不是。

    但凭这点能判断陈进没有同伙,一切都是他死前虚张声势吗?

    没办法,逻辑上要证明一样东西存在很简单,找出这样东西。

    但要证明一样东西不存在呢?很难。就像你没办法找出证据证明上帝不存在。

    他们找不出陈进的同伙,难道就能说陈进是在唬人,根本没有同伙吗?

    找不出只因这个同伙被陈进保护得太好,线索太少,而陈进在法庭上的最后一辩,简直铁证如山,各项证据都指向了他还有另一个同伙。

    通过随后的尸检,警方会发现陈进的gang门括约肌松弛,这也是他在前几个星期弄出来的。所以看守所的人会告诉徐增,前段时间陈进上厕所在呻吟,以为是癌症发病,事实上根本不是,而是他用很痛苦的方式,让自己的gang门扩张,从而再次制造出自己是同性恋的铁证。

    而警方问遍陈进同学,得到的供述都将是他整个大学期间从未和女性有接触。

    其实那是因为他大学时的自卑,根本无关同性恋。

    在美国多年他也从未谈过恋爱。这是因为他一直深爱着甘佳宁!

    但警方呢,一定认为他是同性恋!

    至于杀害李范两家的骑电瓶车男子,无疑是陈进本人。只不过他穿了紧身的薄衣服,并且整个人缩着骑车,造成视觉上这人不是陈进的印象。

    事实上,陈进在警局交代的犯罪经过,才是真实的。所以测谎仪都证明他没有说谎。唯独涉及到他的犯罪动机,他和甘佳宁的关系,这些的交代是他编造出来的。

    他不惜冒着更高的风险设计处理江小兵的尸体,不惜在后面的每次犯罪中,都画蛇添足,无疑是要营造出他有另个同伙的坚实铁证。

    他的整个犯罪计划无疑是让人瞠目结舌的。他明明独自犯罪,却要让犯罪在警方侦查过程中,看起来是合伙犯罪。同时,在被抓获后,他又能给出十足的证据与合理的解释,让警方放弃案件是合伙犯罪的判断。最后,在法庭的最后一辩,他还要能列出更坚定强大的证据链,来推翻前次的解释。

    三重的动机嵌套在一场犯罪计划中,并且每一重的犯罪动机都需要有足够的证据支撑,而每一重的犯罪动机又能找出更坚固的证据来推翻前一重的犯罪动机。

    只有这样,才能在最后来一句赤裸裸的威胁:“虽然我进去了,可我那位朋友依然还在外面,哼哼,上门找过何家麻烦的还要小心了,哈哈。”

    后来的事实证明,陈进赢了这一局。

    所有受害人家属,包括范家,再也不敢找何家的丁点麻烦,对于何家的事,更是闭口不谈。

    这其中一方面原因是每个人都是爱惜自己生命的,尤其亲眼见证了这四起凶残的杀人案,并且得知还有一个凶手始终逍遥法外,警方再也没抓住。更得知了陈进并非为甘佳宁复仇的,那个没抓住的凶手,才是真正替甘佳宁复仇的。

    这就像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永远悬挂在他们头顶,让他们做事不禁收敛许多,并且凡事都留有余地。

    另一方面,省市领导在当天审理完商讨抓捕另一个凶手,保护受害者亲属的应急会议上,都下了指示,要求他们亲属以后绝对不能再骚扰何家,否则公安机关一律进行抓捕,按照法律严格审判。此外,对云县的法治问题进行一次全面的治理,清退公检法体系中的害群之马。

    这是省级领导下的指示,下面的人当然要听,没有领导会想这案子还有新情况发生,所有人都想尽快把这一页翻过去。

    不管是干干净净翻过去,还是糊里糊涂翻过去,随着时间淡化,总之,绝对不能再出事了。

    而让徐增最意外的是,在陈进生命的最后,他不光是牺牲了自己,更为了甘佳宁的两个心愿,把自己带上了同性恋的标签。

    徐增很清楚,陈进从来都不是同性恋,他十多年来一如既往深爱着甘佳宁,怎么可能是同性恋。也正因他爱着甘佳宁,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谈恋爱。

    他竟不惜毁坏了自己的声誉,给自己贴上了异样的标签,来营造出另一个同伙,完成甘佳宁的心愿!

    可徐增从来都想不明白,像陈进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爱着甘佳宁这么多年,更重要的是,所有人,包括甘佳宁自己,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默默爱着她。

    陈进从来没有向甘佳宁表白过,甚至从头到尾,他和甘佳宁都没说过几句话,陈进也从不让徐增告诉甘佳宁自己爱她。

    徐增逢年过节来看望甘佳宁,并不是自己对她有好感,而是为了这个老朋友想知道她的近况。

    甘佳宁从不知道陈进会如此深爱着他,她的世界里,或许根本没有陈进这样一个人的位置。可是陈进的世界里,全部是她。

    这个秘密,恐怕只有陈进一个人知道,永远被带入他临死前的微笑中。

    陈进永远记得那个故事。

    刚进入大学时的他,瘦小丑陋,在班级中的学习成绩又差,从来不被人注意,他很自卑,极其自卑,感觉所有的生活,所有的未来都是黑暗的。看着周围的同学一个个活泼开朗,享受着大学的自由和对未来的憧憬,他心中更无法承受,他觉得那是他这辈子最难以忍受的时光,他甚至想着自杀来结束这没有趣味的生命。

    那一天晚上,他在学校后山的林子中,对着一棵树,一边低声流泪抽泣着,一边脱下裤子,对着树做那种事。这是他唯一发泄的途径。

    很不巧,甘佳宁偏偏在那个时候路过,并且看到了这一幕,她吓得马上逃走了。

    陈进极度惶恐,他对未来的一切更是彻底心灰意冷,第二天,恐怕所有同学都会知道了,自己再也没有脸面活下去了。

    他一夜没睡,整夜都在想着如何结束自己的生命。

    第二天,他心灰意冷地前去上课,在上课前,甘佳宁从他身旁经过,微笑着朝他点点头,偷偷递给他一个信封。

    他恐惧地拆开,看到里面写着几行隽秀的字:“你放心,我什么也没看见。我想你一定有很多心事,我希望你平时能与大家多沟通,如果有什么困难,相信同学都会热心帮助你的。当然,我也会。希望你尽快从低落情绪中走出来,做一个开朗、积极的人,热爱你的明天。”

    “热爱你的明天”,陈进顿时热泪盈眶,把这封信偷偷折好,放进自己的书包里,一直保存着。他回头看了眼坐在另一侧的甘佳宁,甘佳宁对他抱以一个亲切的微笑,伸出手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这个微笑,陈进永远忘不了,这是天使的笑容,这是人间最美丽的笑容。

    从那一天起,陈进的一生都改变了,他开始对未来有着憧憬,他开始努力学习着,希企通过努力,明天一定会美好。

    后来,他偷偷给甘佳宁一封信,信上只写了“谢谢”两个字。

    或许对于甘佳宁,这点小事不算什么,恐怕她早已淡忘了。

    可是陈进永远忘不了,如果不是那一份鼓励,恐怕他早已选择了过早结束自己的生命,他的所有生活都是这位天使给予的。他深爱着这位天使,他并不是想成为这位天使的另一半,他只是想这位天使能永远快乐地生活下去。

    当得知甘佳宁结婚了,陈进替她由衷开心。

    当得知甘佳宁有了孩子,陈进仿佛是自己有了孩子一般高兴。

    大洋彼岸,永远有一颗坚定的心期待着她的美好生活。

    只不过,这一切甘佳宁永远都不知道罢了。

    法庭一片乱,各个相关人员都在处理着后事,徐增悄悄离去,他的心在颤抖,他的心在流泪。

    刚走出法院,徐增就接到了女朋友的电话:“喂,我听我爸说庭审现场出状况了,他那边正在处理,发生什么事了?”

    徐增抿抿嘴,不情愿回答:“没什么大事。”

    “陈进判了吗?”

    “判了。”

    “死刑立即执行吗?”女朋友对于这个差点害自己没老公的凶手依然很记恨。

    “差不多吧,”徐增无力地回答一句,过片刻,又笑了起来,莫名其妙说了一句,“不过他现在应该挺好的。”说完就挂了电话。

    是的,陈进的目的达到了,他是应该挺好的。至少他死前是开心的。

    可是,这一切从头到尾难道不是悲剧吗?

    何建生因自己的倔强被打死了。

    甘佳宁为了何建生付出自己的生命。

    陆卫国无缘无故牺牲。

    李刚的生命时钟被改写。

    江平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江家、李家、范家为此受到牵连。

    张宏波死不瞑目。

    陈进也闭上了眼睛。

    王格东的仕途彻底走到了尽头。

    但是,这一切悲剧的根源到底是什么?!

    徐增拾级而下,当走下云县人民法院最后一级台阶时。

    看到水泥平台上立着的大理石地球仪,地球仪上刻着两个大字——“法律”。

    徐增苦笑了一下,转身走开。(全文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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