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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被尿了(求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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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晨短时间内瘦下来之后,倒是没有再胖上去。简洁大方的锦缎浅蓝掐腰袄子,显得腰身更纤细,尖脸精致,凤眸素颜中透着星点的妩媚。以前微胖也有她丰润明眸的特点,怪不得杨潜从小就被这姑娘夺了心。

    邢晨第一次来周家村,悠闲着步子在人家院子里转悠着。

    但见小树排排站,大屋齐整,廊角添勾棂。地上还有石青刚洒过水,湿漉漉泛着潮气,不过太阳马上就过来,一会儿便能将水汽消了。在村子里住这样的屋子还算舒适。

    邢晨道:“这院子倒是大,足够他们一大家住了。”

    “何止是够一家子住,奴婢看这都够两三家人住了。”玉儿跟在邢晨屁股后面,也仰头看着,说话脆脆。

    石心在外院里的小库房里整理草药,见他二人来了,直接将人请进了内院。

    “周恒在家做什么呢?”杨潜问。

    石心:“温书。”还有,陪着主子。

    “真是好学……”

    邢晨:“你不也在家温书吗?”

    杨潜嘿嘿笑,长眸亮飞:“对,我也温书,我需比阿恒更努力才行!”

    他说着,还对邢晨意有所指的挑了眉,嘴角的笑浓浓泼洒。

    邢晨回眸,直视前方:“说话就说话,别挤眉弄眼的,挤不好就成斗鸡眼了。”

    “杨潜怎么会成斗鸡眼?他若是变成那样,绝对是让你给气的了!”

    二人才走进内院玄门,秦玥正好从客厅出来,云鬓生光,玉簪清辉,明眸盈动,笑意盈盈望着他们。

    杨潜抱拳,浅笑朝秦玥作揖:“几日未见,看来嫂子的伤是大好了,还是那么漂亮!”

    邢晨先他一步走向秦玥,左右端详着她,眼睛还望她领口里瞟,神情微动:“让我瞧瞧可是留疤了?”她知道秦玥当时被人抓了脸和脖子。

    秦玥眼帘飞卷,在她耳边低低道:“要不要我脱了衣服给你看?”

    邢晨忽地就直了腰背,目光凉凉斜睨她:“那走吧!”眉眼瞬间飞彩。

    两人挽手进客厅,玉儿跟上。石心看身边杨潜,正要告诉他周恒在那边书房,男子就缓缓过来了。

    “杨潜。”

    “诶,恒啊终于看完书了!我还以为你要让我和嫂子邢晨一块儿吃果子喝茶绣花呢!”周恒走近杨潜的身子,他胳膊一扬搭在他肩上。

    周恒淡笑:“那我是应该让你与我一起温书了?”

    “不不不!”杨潜摆手,晃的周恒眼花,“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就饶了我吧!”

    “我才不会饶不饶你!”周恒带着他进屋,淡淡道:“你若是有志气有心力,绝不会饶过自己!你在家可有好好温书?”

    “有!”杨潜狠狠点头:“我与娘亲定了规矩,一天看不够四个时辰的书她就不给我饭吃!”

    周恒回身:“让我看看你瘦了没!”

    “没有!”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秦玥和邢晨手边。

    “相公眼睛累不?”秦玥瞅瞅他,“有没有看我搁在你桌边的白菜根啊?”

    周恒悠闲一笑:“看了,你那大白菜可是还没长一片绿叶子呢!”

    “时间还短,总会长出来的!”

    “看什么白菜根?能长记性?”杨潜伸来脖子,经过邢晨胸前时几不可查的往里偏了一线,却被眼疾手快的邢晨给拍了回去。

    原来,秦玥怕周恒整日看书费眼,这时候也没什么绿色植物可放在屋里,就砍了个留着菜叶的白菜根泡在水里,时间长还能长出新叶子开朵花。看着算个休息眼睛的消遣。

    “可以到镇上买盆冬青啊,还好养活!”杨潜被拍了脑门还不长记性,又要探头,被邢晨一个眼神瞪回,他长眸微眯,在邢晨面前总是笑的呆傻又和气。

    邢晨深觉气闷,抱臂往秦玥身边挪挪。

    秦玥看两人打情骂俏的,道:“你们俩怎么一块儿过来了?”

    “我想来看看你,我爹不许,怕我再出什么事。”邢晨无奈道:“我求好了好长时间他都没吱声,这小子一来,我爹就答应了,说他可以保护我……我看我爹根本就是怕我闯祸,派他来监视我,随便时刻惹我心烦的!”

    “我可没有!方才下车还是我牵你下来的。”

    “那是因为地上有好几块石头,我怕我踩上会摔倒,扶着你好借力的!”邢晨瞟他,目光凉凉里透着点儿沾沾自喜。

    从小到大都将此人风吹草动的神情看在眼里,杨潜当然注意到那一丝丝的得意,心中不由泛滥,那点儿得意意味着什么?神情中不经意透露出来的骄纵?什么人才能让姑娘家有那种神情?父母亲人,爱人!

    “没关系,结果是我扶你下来的就行!我不在乎过程!”杨潜没太大纠缠,只温淡淡笑了一下。

    邢晨对他满腹不知哪来的自我感觉良好表示不解,随意摆了摆手,看秦玥:“你家弟妹们呢?这院儿里没个人声,还没前面热闹!”

    秦玥:“小雨去厂房做活儿了,阿勤也在厂房,做木活儿。阿正,估计在屋里照顾他的小兔子吧……”

    “俩孩子都在干活儿?!”邢晨惊讶:“你就这么做嫂子?”她将秦玥往沙发背上一按,看周恒:“你也不关心一下弟妹们?”

    “他们做的都是自己喜欢之事,我没必要阻止。那是他们的兴趣,养好了,不失为一门手艺。”周恒淡笑。

    邢晨恍然,松了秦玥:“还是你们两口子会教育孩子,这么早就开始为以后过日子做准备。真不愧是玥恒的东家和新县县学的骄子!”

    “咱们以后的孩子也可以这样去养!”杨潜凑近她道。

    “……”邢晨瞬间无话。

    玉儿在身后抿嘴儿憋笑。

    说起来厂房的事儿,秦玥忽然又问两人:“你们家或是近亲家中可有四五岁的孩子?”

    “有啊,我大伯家和二叔家都有!我那小侄子刚会跑。”杨潜蒙了一脸嫩乎模样。

    邢晨淡淡切了一声,手往他脸跟前一挡,闲闲道:“正常一点儿!”

    手起,男子便复了俊朗淡笑之容,一瞬,那长眸若飞展而起的羽翼,黑睫微动,深意如急涧飞泻而出。

    “臭美!”邢晨低嘲。

    “我家也有,我侄女四岁。”她道。

    秦玥好似没看见方才两人的互动,展笑道:“日后请你们帮个忙如何?”

    “什么忙?又有好东西要送了?”邢晨朝她眨眨眼。

    秦玥拍上她的手:“你想给钱我也很愿意啊!”

    “……那还是算了!有免费的为什么要给钱?”

    杨潜:“什么东西要卖嫂子?”

    “幼儿玩儿的东西,协调手脚动作的,掌握方向感,还可,愉快心情!”

    “看来你家又要多一笔进项了!恭喜恭喜!”杨潜遥望周恒,提前给他道谢。

    “不谢,你也可以娶个以赚钱养家为兴趣的娘子。”周恒面上尽是好妻在手天下我有的雍容,长云般飞流横空,朝霞万里明朗。

    几人正说着话,院子里传来蹬蹬蹬脚步声,阿正一掀门帘进来,怀里果然抱着小白兔子。

    “咦,有客人!你们好啊!”

    阿正放慢脚步朝两人糯糯一声打招呼,便到了秦玥身边,抬起小屁股就往沙发上蹭,在周恒秦玥之间挤挤坐下。

    邢晨凤眸飞起的眼睫斜影长,看着他的小动作,秦玥真是得周家所有人都的拥护啊!这都想挤在她跟前,绝对的女王啊!

    周恒无奈往一侧挪了挪,阿正朝他甜甜一笑:“谢谢大哥!大哥真贴心!”

    “……不谢。”

    阿正摸摸他的小兔子,那软白一团在他手里微耸,雪球一样:“嫂子,这几只兔子变胖了,刚才在打架呢,因为有一只兔子占了它的奶头,它没奶喝了。”

    “……这都能打起来?”秦玥微诧且无奈,阿正管的真周到啊。“它们才出生不到一月,应该四肢都还软着,不会真的打起来吧?是不是就是互相压着踩着?”

    阿正瞪大眼睛:“恩恩,就是乱挤乱踩!有的都爬到别人头上了,想把它们挤掉好自己吃奶。”

    “那没事儿。”秦玥也摸摸小兔子,触手若浅风,微暖,“它们不会真打起来的。小东西闹闹也皮实些!”

    阿正颊上嫩肉泛粉:“哦,我就是担心它们会被压伤。阿正小时候可没被人压过……”最后一句是气音,很小。

    杨潜道:“你又不是兔子,你是人诶阿正!你可有你哥哥姐姐保护着呢,你是老小,谁会让你受伤害?你是他们手心里的宝,捧着还来不及!”

    “是不是周恒!”他扬眉。

    “恩,”周恒垂眸看阿正圆圆的头顶:“咱们家不会像兔群那样的。这也是幼兔,才会发生打架争食现象。原来这窝兔子的娘,可是为了保护它们自己跑出来要将我引开的。”

    阿正咯咯笑:“可是它们一家子还是被你们都捉来了!”他仰头看他:“阿正现在也可以为大哥做事!阿正以后保护你们。”

    邢晨看那小孩儿,心头有轻浅的空荡,她怎么就没个兄弟姐妹呢?她若有个小妹妹或小弟弟,定会好生相待的。

    杨潜看邢晨眉间思虑,笑道:“后日梁城有大庙会,你们要不要一起去热闹?”

    秦玥:“庙会?”

    周恒将抱兔子的阿正抱到自己身前,顺便往秦玥那边移了几分,温和道:“梁城每年正月二十都有庙会,上香求签人众多,寺庙香火直达顶峰。此间不光有大型市集,小摊结成街线,还有各种杂耍唱戏,热闹至极。此庙会也是为开年的商人讨个好彩头来个开门红,人流量极大。”

    “庙会庙会!”阿正晃着身子扭过头来看两人,叫道:“咱们也去庙会,阿正想听戏看杂耍。”

    杨潜摆个极舒服的姿势,闲闲道:“阿正都这么说了,二位便与我们一起去吧!”

    “秦玥去!”邢晨将秦玥的胳膊一抱。

    秦玥微笑看周恒:“相公,咱们一起吧?”

    “一起一起!”阿正扭着屁股蹭着周恒,手里的兔子都不安分的耸着皮毛。

    “好。”周恒眉宇间润色如玉,声线暖:“还没陪娘子出去过,咱们就去逛逛。将小雨阿勤和阿正都带上。”

    “哦!大哥真棒!”

    阿正一扭身捏着兔子抱上周恒的脖子,那小白团子扭着身子在周恒颈间蹭歪,一阵温热而出,男子颈下月白细锦洇湿了一圈……

    周恒骤然黑面,霍地起身,阿正嗷一声收紧手臂挂在他脖子上。

    “周正你给我下来,拿开你的兔子!”

    周恒急喝,边往内室走,边掰着阿正双臂将他扔下来,小孩儿定力十足,落地轻弹,却不妨夹到了兔子几根毛,兔子尖叫一声在他手里打个滚儿。

    两人分别怒气相对,大眼对小眼喷气。

    周恒一起身,坐在沙发上的几人都看见他背后洇湿的一片水渍。

    邢晨掩面笑,杨潜直接扑哧一声抱肚子抽气儿,秦玥微愣,遂过去挡了二人碰撞的视线。

    “阿正,抱你的兔子到一边儿歇着!”秦玥又看周恒:“相公,你先换件衣服吧。”

    周恒最后瞟周正一眼,目光凉凉,淬着寒光。

    男子转身走开,阿正挺胸抬头要将他方才瞪自己的目光都瞪回去,却看见周恒背后赫然湿了一圈……

    自己手上,好像也有那么点儿温热……这兔子后腿下的毛有一绺沾湿黏到了一起,兔眼通红泛着浅怒。

    阿正这才知道周恒为什么突然生气,便一手抓着兔子,一手往它身上戳,嘟囔道:“你生什么气?还往大哥身上尿尿!谁让你尿的?你就不能先说一声!”

    秦玥抹汗,将他往沙发位置推了推:“它哪会说话!你去把兔子搁到屋里吧,再叨叨,你大哥出来又该瞪你了……”

    阿正悻悻垂头:“我也不知道兔子会尿尿……”往门外走了。

    杨潜还抽着气儿地笑,在沙发上东倒西歪,不时还故意往邢晨身上蹭几下,姑娘也乐着受了那几下。

    秦玥淡定瞥他一眼:“杨潜,我看见你眼角的细纹了。”

    嘎?杨潜瞬间止了笑,面上皱着的皮子还没来得及舒展开,看着像快要皴开的树皮。

    “心儿,给这两位上茶润润笑的发干的嗓子!”少女说着话便进了内室。

    周恒已经将上身的衣袍都脱了,背对房门,执湿巾拭了背部些微湿意。秦玥进来,只见玉背生辉,蝶骨展翅,日光透过窗子落在他身上,寸寸肌骨染着柔和珠光,只让人想触之抚之,以求其暖意,触其细腻。

    周恒偏瘦,但半年的精养生活和合理膳食,已让他飞速健壮起来,拔高起来,身姿更显匀称修长,俊面如洗,整个人都如融进阳光后沾了光辉的和暖和谐而出之子。秦玥目里虚空,仿佛又见那夜为他沐浴搓背,此时彼时,男子身姿两样,却是一样的夺人眼球。

    倏尔那玉背被蓝衫轻覆,如风吹半卷残云白净,忽现苍穹蔚蓝。周恒收臂,蓝衫尽收,裹了他恰到好处的身姿。

    他转身,目里仍有几分尴尬无奈:“娘子,阿正呢?”

    秦玥淡笑:“让他将兔子放回屋里了,你往屋里来他才知道你生气的原因。一会儿他那气性也就过去了。”

    周恒目光落在凳上月白的袍子上,声音微苦:“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套衣服,是娘子做的。这就让那兔子给,糟蹋了!”

    原来是为这事才生气的,秦玥还说呢,周恒又没有洁癖,怎么突然就将阿正甩开了?

    她走到他身前,慢条斯理的整着他的衣袍:“衣服脏了洗了就好。你喜欢这颜色,过两天再给你做,再做一身月白的,玄色的也来一套可好?都是浅色调,干净又不失儒雅,正衬你的性子。”

    得了应允,周恒又浮了浅浅笑意,垂眸看少女素白的手滑在自己衣襟上,手过无痕,衣带平整。

    “那便辛苦娘子了!”他道。

    “不苦不苦,我的手能为相公做衣服也算有用处,不然整日除了翻看医书,就没别的事儿了!”束好最后的锦带,秦玥两手搁在他腰间抬眼看他:“一会儿将衣服洗了,天好,干得快,后天出去就能穿着了。”

    “出去穿什么都无妨的,只是不想让娘子做的衣服被那小畜生沾脏。”

    “好,就给你多做几件!一年四季都能穿着。”秦玥弯着眼睛笑,眼缝中也是明郎的光:“换好了咱就出去,他俩还在外面呢!”

    少女牵着周恒便往外走。

    邢晨倒是听秦玥的话,正喝着茶润嗓子。杨潜就不同了,两人一走他就将挨着邢晨的那只手臂搭上沙发背,斜眼儿看看姑娘,没反应,他缓缓向下移着胳膊,停下,离姑娘的身子只差了一掌宽的距离。再斜眼看,还是无动于衷!

    杨潜心中泛喜,这是不是说明,晨晨愿意让自己以这样霸气的姿势环着她?

    他正乐呵呵臆想着,邢晨淡淡道:“你可以再往下来点儿!”

    杨潜爆喜,眸中喜色激荡,“真的?!”

    邢晨点头:“真的!”

    杨潜将手臂一低,搁在邢晨肩上,手掌缓缓合着要握上她肩头。邢晨瞟着他指尖,忽地身子前倾,杨潜惊讶,手臂受力下滑,邢晨猛地后挤,男子手臂被压到沙发背上,动弹不得。

    “你……”

    邢晨凤眸挑出的斜弧妖娆,眸色却是锋利,看他:“这就是色狼想吃人豆腐的下场!”

    杨潜身子侧倾着,邢晨仰脸瞪他,两人鼻间距只一指粗。从周恒秦玥这位置看过去,好像两人正神情对望,款款相偎,准备打啵儿!

    玉儿在邢晨身后,表情惊悚,唇微张,瞥见二人从内室出来,掩唇大“咳”一声。

    邢晨杨潜抬头看她。

    杨潜眸中全是厉色,眉头拧成疙瘩。这丫头,打断本公子与晨晨对视的机会!

    邢晨闲闲瞟了她,松了挤压杨潜胳膊的身子,往一边儿挪了不少,中间能坐两个阿正。

    周恒反手将少女的手握住,到一旁的侧沙发坐着。

    秦玥笑看邢晨:“真不好意思,打扰两位深情对望了!”

    邢晨:“去你的啊!这明明是色狼行事被逮,遭人唾弃怒骂!”

    “明明是你让我那样做的!可不能全赖我!怎么说也是你勾引我在先。”杨潜挑眉,一脸有本事你打我啊的神情。

    “事实本就如此,我不与你争!”

    这俩人,明明一个骄纵着等人宠,一个甘愿宠着等人应,邢晨怎么就不松口?

    男人追女人也是会累的,又没有进度条,谁知道自己是追了一半还是马上就到终点呢?若不及早接受,杨潜怕是会忍痛将这十来年的宠爱付之一炬的。到时候,追悔莫及啊!

    秦玥面色娴静,淡淡看了二人便垂眸。

    “杨潜耐性有的是。”周恒在她身侧突然低声说了一句。

    “恩?”

    周恒将秦玥看自己的视线引到那二人身上,杨潜还是一副嬉笑的样子,伸手触到邢晨发间。

    “干嘛?”邢晨拍他。

    杨潜将之间捏着东西递给她看:“呐!”

    原来是二人磨蹭打闹的时候,靠背里的干菊花花瓣钻了出来,沾在邢晨发上了。

    邢晨微怔,遂半努了唇轻哼一声,又或是微微恩了一句,沾着点儿撒娇,添着丝感谢。姑娘张口一吹,温热气息扑到他指尖,将那花丝吹飞,落在他纹着棕线的鞋面上,恰如线上冒了新芽,尖细。

    杨潜收手笑笑,若无其事的模样。

    他朦胧的童年稚嫩情愫,到今日历经了时间的发酵,走过了四季的轮变,眼看这女人已消磨了冷硬,渐渐柔软,对自己是无防无备还肆无忌惮,他怎会在关键时刻抽身离去?他要踩着浪潮直上,将她这朵浪花携下。

    这样的十来年积淀,倒是比他二人的感情要来的深厚浓郁了。秦玥回眸。但她与周恒是日夜相伴同住屋檐下的,相处的时间虽短,却走过了穷苦,渐渐炽盛,了解至深,彼此深爱。

    这方四人心思不同,阿正在自己房里将兔子放回窝里,却是想起了银毫。

    那时银毫还小的很,也是白毛周身,月色下霎是灵美,闪着银辉潾潾。银毫也尿了许爷爷一身,还遭了他嫌弃。

    阿正托着腮看着窝里耸动着的小兔子,它们依旧在抢食母兔的奶头,谁被挤下来了,还发出咕咕的声音,很生气的样子。

    “你们闹什么闹?有吃有喝的,我还整天照顾你们!”

    他伸手戳戳小兔子,母兔却是倏地仰头想咬他,他指动如风,在兔头顶上急急绕了一个圈,直绕的母兔歪了脖子。最后,嘭,敲了母兔一下。

    母兔尖叫一声,耳朵一耸颤了缠,老实了不少,重新蹲回窝里喂它的幼兔。

    “你这臭兔子,有了小兔子越来越不老实!以老为尊?倚老卖老?臭屁!”阿正继续敲着兔子脑袋,直敲地砰砰响,“老而不死是为贼!我是你主人,你凭什么咬我?”

    那母兔子似是知道自己将阿正惹怒了,老实地受着敲打不敢乱动,只嗓间一直咕咕响表示抗议。

    “养你们这些,不如银毫一只!”阿正收手,话间有些淡淡伤感。

    他洗了手,坐在桌边开始写字,越写越觉得字不好,都歪到了一边儿。他干脆不写了,趴在桌上乱画着,墨汁落于纸上洇开了一片。

    他圈个圈儿,往里面点了两只大大的黑眼睛,中间留了一小点儿空白,又在两眼睛下面添了尖嘴儿,最后往圆圈上画了两个尖角。

    像大鸟头,又像大笑的狐狸,当然,都是萌版的。

    “嘿嘿,阿银!”阿正看着自己四不像的杰作,却是高兴的喊着银毫的名字。

    他见过秦玥画玩偶的图像,很多都是圆脑袋样子,她还说这是萌版动物,更讨人喜欢。

    他不会画画,但是还能用秦玥的方法将银毫大致的样子描出来。小孩儿咧着嘴角看着那墨画,圆脸上尽是幸福感。

    “不知道你长大了没有?”阿正喃喃着,望着窗子的明亮。

    房门半敞,门帘一侧忽然有规律地动了动,阿正没发现,仍在专注地看画。门帘又动了,依旧频率整齐,只是比上次幅度大些,棉帘下的木板撞在门槛上发出微微响声。

    阿正扭头,疑惑过去掀了门帘,小鹿竟然在门外站着,见了阿正便低头往他身上蹭蹭,呦呦叫了两声。

    “鹿宝儿,你怎么了?”阿正摸摸它的脑袋。

    呦呦,呦呦。小鹿拱着门帘,往里探身。阿正将帘子一掀,它恰好从缝隙间穿进去。

    “你也想到屋子里来?”阿正拍拍它的背:“但是你要马上出去!这屋里已经有一窝兔子了,嫂子说有细菌,你们一起呆着细菌更多,阿正会生病的。”

    “呦!”小鹿昂首,圆黑精亮的眸子闪着光,尖耳竖,似是在控诉阿正,为什么这窝兔子能一直在屋里它不能。

    阿正想,它可能刚才看见自己过来了所以跟过来的,便拉个凳子坐在它身边:“这些兔子都还小,现在冬天,在外面它们会死的。鹿宝儿你的伤都好了,就不要跟小兔子们争宠啦,乖!”

    阿正又起身,抚着它的长颈将它往门外带:“咱们出去晒太阳!我带你去厂房找小雨姐吧?她们这时候该是休息了,都跳大绳呢,可好玩儿了!”

    阿正带着小鹿出了房门,正好客厅的一众人也出来了。

    在屋里坐着没什么事儿,离午饭还有些时间,邢晨想去看看厂房,来的时候只隔着马车瞥见个大屋子而已。她手里有不少秦玥送的和她自己买的玩偶、暖手包和内衣,想瞧瞧身边这女人,到底是有多少工人,多少手艺。

    “大哥……”阿正怯怯望了周恒,大眼飘着水花似的光,他手边小鹿也叫了一声,青嫩嫩的。

    “恩,你将这鹿带进屋里了?”

    “没有,我要带它去外面玩儿。”

    秦玥:“我们也要出去,咱们一起吧阿正!”

    小孩儿瞅瞅周恒,周恒也瞅瞅他,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

    “好!”他点头,执起小鹿颈间的红绸子拉着它。

    杨潜看阿正牵着鹿一脸兴致勃勃,“你家小兄弟以后是不是要弄个大院子养动物啊?”

    他走到前面也摸摸小鹿,触感极好,软弹顺滑,“啧啧,这皮子剥下来可是极好的!”

    邢晨白眼儿:“你就不能说点和适宜的?”明知道这孩子将小鹿当下伙伴儿,还说什么皮子不皮子的!纯粹找抽!

    阿正却道:“二师父也说要将它剥皮杀了吃,但是被嫂子拒绝了,你若是想,可以问问我嫂子!”

    杨潜一震,一瞬瞟见秦玥似笑非笑的嘴角,嘿嘿一笑道,“我也只是开玩笑,这是夸它皮毛好,哪有真的想剥皮?我可是大善人,不虐待小动物!”

    阿正哦了一声,几人一鹿走在阳光遍洒的村中小道。

    没走到厂房就听见女工在外玩耍的笑声,打绳扑空的飕飕声,以及夹杂其间若有若无的伐木声。

    邢晨诧异:“你就这样让人欢玩儿着?”

    杨潜拉了她的手腕:“嫂子做事自有心意,这是中间的休息时间!”

    邢晨切他一声,将手抽回,“我跟玥玥说话呢,讨厌!”

    这一声讨厌,斥的是声娇意媚,特别邢晨那双独特凤眸,长睫翻飞便是风情万种,直瞟的杨潜心酥酥。

    他揉揉指上沾着的少女清香,一前也经常牵着她的手或是手腕,怎么就没今天这么软嫩的触感?“我只是解了你的困惑,乖啊晨晨!”

    太阳就在头顶,身影淡淡斜着,暖意融融,邢晨却突然打了寒颤,同时搓手臂,快走几步向前:“你别再肉麻了!我经受不住!”

    杨潜不厌其烦的跟上前去,俩人一路打闹,说着骂着,阳光似也跳跃起来,在枯枝细梢跳芭蕾,点着脚尖,选着白裙,层层涟起白花。

    秦玥却是轻笑看他俩人打情骂俏,觉得看着乐呵的很。周恒只牵着少女的手便觉周身安然和顺,也是面带浅笑。

    阿正往前多走几步与二人并行,手边小鹿还是腿断后头一次出门,看着四周跳得欢快,那劲头,倒不是阿正溜它,而是它溜阿正了。

    “大哥大哥,梁城离咱们家远么?”

    “远,比县城还远的多。”

    阿正半张了嘴惊讶,遂又笑:“那咱们是不是要早点出发啊?后天庙会咱们明天走?”

    周恒之前参加巡考去梁城,是很早就起来的,走了大概两个多时辰才到,若要去拖家带口的去看庙会,确实应该早些出发的。杨潜该是想着明日就走,在梁城住一夜的。

    “恩,咱们要早些走。”他道。

    “对,就是早点去!不然人多马车就不去城了!”杨潜听到二人说话,扭头又添了一句。

    那么多的人……也要将连程带去,以免有什么意外。周恒暗自想着一系列事宜。

    一会儿便到了厂房前。邢晨看一大堆女人笑得欢实在一根粗绳上跳来跳去,跟鸟儿似的。还有人踢着一布包,那布包偏不落地,倒像是长了眼睛,就往她脚尖上落。

    她戳戳秦玥:“都是你想出来的法子?”

    “恩,她们做的都是针线活儿,费眼又累脖子,一天不出来活动一会儿,过不了几个月就该有脊椎病肩周炎的隐患了。”秦玥瞧着女工们,跟她们打招呼。

    “阿恒!这位是你这同窗的娘子吧?跟你和玥娘一样般配呢!”一婶子瞧了邢晨便朝周恒喊话。

    邢晨瞬间石化,风一吹就化成灰散开了……

    杨潜却乐呵跟人家招手:“大娘您真是好眼力!”

    那婶子偏笑的开怀跟杨潜搭话儿:“这是才成亲的媳妇儿吧?过年办亲事的人家多着呢!”她又看邢晨:“姑娘真是一双好眼睛,亮闪闪的!”

    都是周家村的婶子,邢晨对她们这样朴实的村民和善,只微耷了一下嘴角,便笑着道谢。

    “成亲好!”那婶子依旧闲谈:“你们两位长得都不差,以后定是能生个俊俏的孩子!”

    “承您吉言承您吉言!”杨潜满心欢喜,眉飞色舞,只差为表示高兴跟着女工一起跳大绳了。

    邢晨好像听见了自己胸膛里什么东西咔嚓嚓碎了,低头一看,是心焦心痛心无力。

    周恒秦玥只在一边笑着,并不解释什么。

    阿正在人群里找到了周雨的粉衣裳,牵着小鹿跑去找她:“姐!我来看你了!”

    “给我带好东西吃了?”周雨笑眯眯看他,手指点了小鹿的脑袋。

    “啊,忘带了……”阿正拍脑袋。

    “没事儿,回家吃也一样!”周雨笑着,晃晃手里的沙包:“阿正要不要踢这个?”

    阿正点头如捣蒜:“好啊好啊。”

    他将小鹿拴在一旁的树上,将鲜红的沙包在手里掂了掂,直直往上一抛。红缨空中变小忽又落下成花,阿正脚尖一提,啪,踢上那红花,只见花朵垂直而上,变小变小再变小,最后……消失了。

    好长时间那沙包都没落下来,周雨渐渐沉了面,阴测测看阿正:“我的沙包呢?”

    “姐姐你别急,一会儿就下来了!”阿正也不急,又去摸他的小鹿了。

    周雨一直扬着脖子朝天望,幸好太阳在侧面,不然她的眼都瞎了。

    一会儿,周雨视线内终于出现了一点,变大,变红,像走在悠长黑暗山洞中渐渐望见光亮,那光亮越来越大,越来越亮,终于走到了边缘——

    “啪!”沙包落地。

    周雨捡起,竟是满手寒凉沾着湿气。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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