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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转头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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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刘医官一盆冷水泼在震半县头上,又折腾了半天,总算把他弄醒了。小刘医官看这震半县已经没多少气儿了,故意刺激他道:“醒啦?快起来看看吧,你昧着良心,没日没夜的干缺德事儿攒下的这份家业没了。你这一辈子玩命干缺德事儿攒下的偌大家业都成了我威北大营的啦。”

    果不然,这震半县好不容易苏醒过来,一听到这番话,张口就吐出一口老血,浑身颤抖着,费力抬起手指着小刘医官说道:“你……你们……还,还有王法嘛?”小刘医官摆了摆手,说道:“别闹,按照王法你早就该祸灭九族了。咱们现在说正事儿,别闹。”

    震半县费劲扭动那被揍肿的脑袋,看了看这满院子的钱财珍宝,张了张嘴,半响没一句话。小刘医官拍了拍震半县说道:“我问你个话,当初你要是知道你玩命缺大德弄回来的这偌大家业早晚是别人的,你还折腾么?”震半县听了这话,脸上显出痛苦的神情,抬头死死盯着小刘医官。小刘医官对李得一说道:“瞅见没,当初多风光的人啊,在这定北县跟土皇帝一样。现在我当着他的面拿走了他的家产,他也就只剩下死盯着我的本事咯,其他啥也干不了。”李得一点点头,“也就剩下这点能耐了。”小刘医官又踢了震半县一脚,说道:“别瞅了,我问你话呢,说得好,我或许能饶你大儿子一命。我知道你有个小儿子在前升军中做了千总,你也别指望了。他不来寻仇倒也罢了,他要是来了,也就是送死,他能比突辽人厉害么?去年突辽人都被我们冲出去杀了一阵,最后还不是狼狈撤走了。”

    一语戳破了震半县最后的指望,震半县听了这番话,脸上现出一片灰败的神色,好半响,抬头说道:“老夫曾经的风光你们一辈子也别想有,嘿嘿……”震半县说着,好似回忆起当初的风光,脸上开始显出迷离的神色。小刘医官瞅着不好,知道这是回光返照,赶紧伸手点了震半县几处大穴,掏出一粒药丸给他灌下去,好歹吊住了震半县的命。小刘医官瞅着震半县一时半会死不了,推了他一把,“别回忆当年的风光了,哎,你看地上那堆碎肉是谁的?”震半县顺着小刘医官所指看了过去,瞅了半天,才从破碎的衣服上认出那是自己的老娘,当时就嗔目欲裂,咬紧了牙关,血就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你那老娘为了人家田产,弄死人命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有今天?哈哈,别急,我知道你的大儿子不争气,你为了他没少干缺德事儿,打算给他积攒一份败不完的家业。”小刘医官嘴角挂着笑说道:“把震半县的大儿子带过来。”两个兵士架着已经吓得瘫痪的震半县的大儿子震半山来到小刘医官面前。小刘医官掏出一把小刀来,一伸手把震半山的裤子拉开,对着震半县说道:“你这大儿子也太不争气,除了吃喝赌,在青楼一掷千金与人争表子,欺男霸女,除此以外,办正事儿是一件不会。你为了他可是操碎了心啊,没少劫掠过往客商,以至于杀的来往商人都绕了路。劫杀这么多商人,给他攒了不少家业吧?啧啧,为了家族的延续你也是辛苦了。”说着话,手一挥,直接把震半山就给阉了。血肉模糊的一坨掉到了地上,震半县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气的嘴里都发不出别的声音了,只会嗷嗷叫着,费力想抬手抓住小刘医官,却无济于事。

    “行了,这下利索了,你以后也不用为了儿子操心了。”小刘医官就着震半县一身的丝绢衣裳擦了擦血,说道。李得一在旁边插话道:“震老爷当年风光的时候俺是没见到,不过看你今日破家灭门的惨状,俺也不想要你当年那样的风光了。”小刘医官拍了拍李得一的肩膀,说道:“出来混,总要还的,好好记住这句话。”

    小刘医官对兵士吩咐道:“他家还养了不少恶狗吧,把他儿子也剁碎了和他老娘一起喂了狗吧。”震半县听到这话,急怒攻心,再也挺不住了,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往后一躺,死了。“这就死了?你当年不是挺风光的么,杀人放火,夺人家产妻女,没你不敢干的事儿,这就受不了了?比起你当年做过的恶事,这才哪到哪儿?罢了,我送你去跟老娘儿子团聚吧。”说罢喊过来一个兵士,吩咐道:“这坨也一起喂狗。”李得一低声说道:“真是报应不爽,恶人自有恶人磨。就这么死了,也算是便宜他了。可杀人不过头点地,人死如灯灭。师哥,这事儿要不就这么算了吧?”

    小刘医官俩眼一瞪,说道:“你这说你师哥我是恶人咯?”李得一“啊”了一声,赶紧说道:“俺哪敢啊,师哥您教俺识字,带我长见识,好人,好人啊。”小刘医官哼了一声,说道:“你记住了,对这种毫无下限的恶棍,不需要讲什么道理,因为他已经毫无人性可言了,也不能算是个人了。你瞅瞅突辽人去年入寇我朝,杀了多少百姓,沿路屠了多少城池村庄,抢走的财货更是不计其数。你去打过突辽人的部落,应该知道这些,你救回来那些两脚羊,最清楚突辽人有多凶恶,你说干下这些事儿的突辽人还能算人么?”李得一毫不犹豫地说道:“突辽人屠光了俺们庄,屠光了数不清的城镇,把女人当‘两脚羊’吃,这都不是人能干的事儿。”“对,他们已经不算人了,是披着人皮的畜生,饿狼。你不杀这种畜生,等他攒足了劲儿,转眼他就要杀你了。等你以后上阵厮杀的时候,可不要手软,这种人形畜生能杀多少杀多少,杀光了最好。”

    李得一郑重地点了点头,“以后就该按师哥的方法对付这种人形畜生。”小刘医官拍了拍师弟的肩膀,说道:“你记住了,不是两条腿站着,身上没多少毛的东西都能称为人。若是这么算,拔了毛的鸡也是人了。人!得干人事儿!当一个人干出畜生的事儿,他也就不能算个人了,充其量不过是个人形的畜生。”李得一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先在脑子里好好记住了这番话。留待以后慢慢琢磨。

    小刘医官说完,见李得一仍然不是十分信服,便道:“你跟我来,带着师弟直往震家的大门口走去。”到了大门口一看,挂着谭氏人头的那地儿已经围起了一圈老百姓。所有百姓都在指指点点地骂着,更有的已经失声痛哭起来,还有那些个胆大的正明目张胆地指着人头破口大骂。小刘医官也不多说话,领着李得一就站在旁边看着。李得一站那儿瞧着,发现不少百姓都往那谭氏的人头上吐痰,还有拿石头砸的,光看百姓发泄,就这么看了快一个时辰都没完。往回走的路上,李得一对着小刘医官说道:“师哥,俺明白了。”小刘医官点点头:“这就是千夫所指,无疾而终。很多人把这话理解成自己会莫名其妙的死掉。此事却不是如此,就如那震半县的老娘,你也瞅见了,她不是病死的,是恶贯满盈被咱们直接砍去了脑袋。”

    这会儿工夫,钱把总正在那儿审问着大管家贾有德,总算问出了震半县家秘密地窖的所在,这时节天已经黑了,钱把总带着兵士纷纷点起了火把,招呼着一干兵士亲自赶往那里。

    从震半县家的地窖里又搜出不少粮食,金银,甚至还有几副上好的铠甲,几十把钢刀,弓弩。钱把总看到这些东西,整个人都乐开了花,嘴里说道:“这震半县家中私藏铠甲,兵刃,是意图谋反啊。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来几个人把这些东西都搬到我们威北大营里去,保护起来,严密看管!”几个懂事儿的兵士立刻搬着这些铠甲钢刀先行离去,钱把总带着剩下的人搬空了整个地窖。

    一直到半夜里,从震半县家里抄出的这些金银财货,粮食才都装上了板车,二十几辆板车装的满满当当,临时凑出来的几辆马车也都装满了。钱把总把人分成两拨,一拨由小刘医官带着,王大胖子一起护着这些板车先行赶回威北大营,剩下一百多号人仍然在震半县家里守着。

    威北大营今晚也是灯火通明,韩把总一直在营门口来回溜达着,亲自等着人回来。看着这二十几辆板车到了营门口,韩把总兴奋地说了句,“这大户吃的,满嘴流油啊。这些东西够咱们威北营两三年嚼用了。”赶忙招呼兵士开始卸车,对小刘医官说道:“你师父在里面等着你呢,赶紧过去吧。”

    师兄弟两人一进门,就看到师父正独自坐在灯下思索着,小刘医官咳嗽一声,让师父知道自己回来了。孙老医官招呼两个徒弟走到近前,问道:“事情如何了?”小刘医官到师父跟前把事情简单说了个清楚,重点提了震半县勾结突辽人意图打开城门投降,家中藏有铠甲钢刀的事儿。【ㄨ】孙老医官点点头说道:“这下人证物证俱在,办成铁案容易的很,那震半县听着威风,实际却连个官都算不上,只不过是个县衙里的小吏。他仗着世世代代在这定北县经营,居然敢挟制县令。为师今日带了十几个人赶到县衙,已经与县令商议妥当,衙门里三班六房凡是震半县的人手,今日已经悉数被拿下。以后县衙三班衙役就由咱们威北营因伤退下来的老兵充当,衙门里跑腿的白丁也由咱威北营包了。为师这也是给那些受伤,年老的老兄弟找个差事,他们在咱威北营干了一辈子,老了伤了不能没个去处。以后在衙门里公干,好歹是个吃喝不愁的保证。虽说现在朝堂纲纪败坏,但咱们做事还是要有理有据,以防被人趁机要挟。”

    李得一这时候插不上嘴,只能老实听着,用心记着。孙老医官喝了口浓茶,接着说道:“咱们抄家得的粮食也得分给县令一些,以助他完成今年的夏粮,秋粮。另外金银也要分润一些给那县令,却不需很多,金一箱,银两箱即可,免得到时候送的多了,那县令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多生些是非。曹团长那里今次也要送些金银去,好打点一番,这事儿还要老韩走一趟。明日你二人再去一趟震半县家中,把震半县的那个管家给县衙送去,那是人证。那几套上好的铠甲就不必送过去了,咱这儿有的是破旧到没法修补的烂甲,随手拿几套一并送过去就行了。”这都是些杂事,孙老医官之所以当着徒弟面说,也只是希望徒弟了解这里面的门道儿。

    给两个徒弟解说了一番衙门里的勾当,孙老医官也觉得乏了,挥了挥手,让两个徒弟自己回去琢磨,孙老医官就歇息去了。

    第二日李得一起了个早,做完早课,早早的找到小刘医官,师兄弟俩吃罢了早饭,一起又来到震半县那个大宅子里。宅子里钱把总正指挥着手下儿郎们拆房子,威北营的兵士干的热火朝天。钱把总高喊着,“上房拆房梁那个你小心点,别摔着。那谁!你看好了这些瓦,等会儿一并运回去。这些瓦可都是上好的黑瓦,尽量留着,以后咱们威北营有人说媳妇盖房用得上!”

    这帮兵士一听给说媳妇,顿时炸了锅,有的趁机就嚷嚷上了,“把总,娶媳妇八字都没一撇那,就寻思着盖房了,是不是早了点儿?”有那岁数大的就嚷嚷着:“钱把总,说媳妇可得先就着我们这些岁数大的来啊,再说不上媳妇,俺就成老光棍了。俺家几代单穿,可不想绝后啊。”一时间你一句我一句的,整个院子里仍然打着光棍的兵士都竖起了耳朵,等着钱把总的后话。

    李得一和小刘医官刚进门就遇上这一幕,也是看了好一顿热闹。钱把总被众兵士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好顿招呼。钱把总最后实在不耐烦,高喝了一声,“都别嚷嚷,来人去把那些女眷从屋里带出来。”

    立马就有勤快的兵士去屋子里把一众女眷带了出来。钱把总叫来贾有德,贾大管家,让他找出震半县的一众妻妾,每人给了十枚银钱散伙费,便都撵了出去。这震半县这么多妻妾,却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也没有。钱把总又把剩下的这些丫鬟婆子中年岁大的,成了家的,每人给了五枚银钱,也都撵了出去。眼瞅着就剩下些伺候人的年轻丫鬟,钱把总努力做出一副和蔼的样子,轻声说道:“你们别害怕,我老钱可是个知礼的人,绝不会把你们怎么样。我查了你们的卖身契,你们原都是被强迫卖到这震半县家里当丫鬟使,也有被拐子拐来的。如今我威北大营灭了这震半县,也算是救你们出苦海了,你们说是吧。”下面跪着的二十几个丫鬟忙不迭的开始磕头道谢。

    钱把总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道:“我这个人做好事一向是不求回报的,但我是带兵的,手下儿郎们好多还打着光棍呢。我手下这些儿郎救你们出火坑也是出了力气的,你们说对不对?”听了这话,这些丫鬟都面面相觑,不知所以,一时间场面冷了下来。

    钱把总一看知道这事儿不能急于一时,眼珠子一转,说道:“我看各位如今也没处可去,又都是入了奴籍的,独自出行会被人当成逃奴抓回去打死。不如先到我威北大营暂且住下,也让本把总略尽地主之谊。各位可千万不要误会,我威北大营有专门的伤兵营收留落难女子,绝不是你们想的那种。”钱把总一番话,威逼利诱都使上了,瞅了瞅这些丫鬟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使了个眼色,高声吩咐道:“来呀,护送这些女子去咱们伤兵营暂住!若有什么不周之处,老钱我可要军法从事!”招呼几个兵士半软半硬的把人先行护送回了伤兵营。

    钱把总处置完这事儿,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威北营里光棍太多,一直是个大问题,这二十几个女子总算能暂时安抚住一部分兵士了,至少也让那些老光棍看到了希望,短时间内不会再闹腾了。钱把总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钱把总电光火石之间本能的先伸手护住自己的腚,一扭头看到背后小刘医官正笑嘻嘻的盯着自己。钱把总声音透着一股子不安,自言自语道:“我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怕这事儿?”

    李得一好奇的问道:“钱把总,您打老了仗了,杀的人比俺见过的都多,您怕啥事儿啊?”钱把总一张老脸顿时涨的通红,声音直接高了八度,喊道:“小孩家家别多问,哪儿这么些好奇心!”旁边早已懂事儿的小刘医官伸手按住师弟的小脑瓜,说道:“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儿!”接着对钱把总说道:“钱把总,这事儿办的漂亮啊,只是我伤兵营实在没那么多地方安置这些女人啊,你看……”

    钱把总干笑了一声,说道:“小医官您放心,我都想好了,等拆了这震半县的家,拆下来的砖瓦回去就先给伤兵营起二十间营房!就是孙老军师那儿……”小刘医官淡定的说道:“师父是明白事理的人,虽然他老人家喜欢安静,大不了到时候单独给师父起一间房子就行了。钱把总你放心,这事儿我去跟师父商量。”钱把总听了这话,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笑道:“那可就全都拜托小医官了。”“好说,好说。”小刘医官也跟着钱把总一块胡闹,瞎客气上了。俩人如此放松,不过是此时大事已定,所以人都感觉松了一口气,说话也多了些俏皮。

    小刘医官接下来跟钱把总把师父的事儿安排一说,拎出管家贾有德,带上两个看守的兵士,再架着一辆板车,车上放着几副破旧不堪的铠甲、几张破弓,直接赶往县衙。到了县衙一看,看守的门子正是自己威北营受伤的老兵,都是熟人就不费事了,直接把人带进了衙门。里面三班衙役也都悉数替换完了,全用上了威北营退下来的伤兵、老兵,几个班头也都换成威北营的老兵了。里外都是自己人,所以这趟交接人特别的顺利,很快就办完了事儿。

    半个时辰不到,小刘医官带着李得一又回到了震半县的家。到那儿一看,威北营今天又拉来三十多辆板车,有几辆明显就是临时赶造的,车轱辘都破旧不堪。整个震半县家现在是热闹非常,一干兵士美滋滋地拆着房子,砖瓦,房梁,架子,窗框,门板凡是能用的,一点没落下。李得一居然还看到一个兵士手里拿着一摞花花绿绿的纸走了过去,李得一好奇地问道:“师哥,那人手里拿的啥?”小刘医官把那兵士叫过来仔细瞅了瞅,说道:“这是震半县家的糊墙纸。”李得一张着嘴说道:“乖乖不得了,这震半县家糊墙的纸都这么好看。”

    小刘医官一拉师弟,说道:“别废话了,咱俩也去帮忙拆房子。”几百号人一直忙活到晌午,才把震半县的家拆了个差不多。门口的几十辆大车根本不够使,还要回来拉第二趟。

    第一趟板车拉的满满当当回去,回来时顺便给大伙捎来了晌饭。一众兵士抓紧时间吃了晌饭,下午紧赶着把拆剩下一半的震家祖传豪宅拆了个干干净净。

    天黑时分,李得一抱着最后几块砖往板车上一放,再一回头,那幢耗时几代人营建,足足占了半条街的大宅院已经踪影全无。李得一感觉自己好似说书的说的山野精怪故事一样,昨天还在这大宅院里感叹着这家的豪富极奢,今日出了门,转头再一瞅,眼看他楼塌了,不过是一场梦幻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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